劇組的聚餐規模實在龐大，明樓和導演、制片還有幾個主演坐在一個包廂，好歹清靜一些。只是他左邊坐著明臺，右邊坐著導演，排來排去明誠竟坐在他的對面。也好，雖然隔得遠些，總歸能時時看到。

透過火鍋蒸騰的熱氣，明樓觀察著明誠的一舉一動，看他不停的從鍋裏撈著東西吃，自己也有了胃口。導演還在耳邊不停的說，一個意思，恐怕預算不夠，要追加。制片也是一臉難色，但也只能拉下臉來探探明總的口風。導演太龜毛，他已經幾次和導演吵架，可怎麽拍還是導演的事。明樓心裏有了主意，也沒有明說，即便不看在弟弟的面子，也要看明誠的面子，這部戲他是要讓公司好好推廣的。

談話間，明誠咀嚼著丸子，耳朵也沒閑著，在這樣熱鬧的環境中，明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重，他一下就能分辯出來。不管說話的內容是什麽，只要聽到明樓的聲音，明誠就覺得十分高興，連咀嚼的動作都帶上兩分輕快，平時不怎麽吃的海帶都顯得美味許多。

明臺不時和於曼麗小聲交談著什麽，又分出心神去觀察他的大哥和阿誠，看他們兩個互相觀察著對方，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念頭，或許大哥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？

酒足飯飽，大家各自回酒店，一部分人還要回去拍夜場的戲。明誠走出去的時候，明樓還站在門口，身邊已經沒有劇組的工作人員了，只有上次在機場見過的助理安靜的跟在身後。

“來了，走吧。”明樓自然的走在前面，也不問明誠要去哪裏。然後又對助理說：“你去買點感冒藥回來，直接送到酒店去。”

明誠問他：“你感冒了？”

“給你的。”明樓停下腳步，等著明誠和他並肩而行。

明誠一下就想到了那碗甜甜的姜湯：“已經喝過姜湯了，沒事。”

“有備無患，南方這樣的天氣最容易感冒。”

明誠沒說自己的助理早就準備好了，其他的常用藥也是常備的，只是接受了明樓的這份心意。

夜裏起了風，著實有些冷，明樓忽然把自己的圍巾拿下來，替明誠圍上：“倒是襯你，圍著吧。”於是直到他走了也沒拿回去。

明誠摸著還帶著某人體溫的圍巾，紅了臉。

“來之前我去見了明萱姑媽，跟她說了你的近況，她很開心。只是有些抱怨，說你很久沒回去看她了，她也是很想念你的。有空去上海看看她吧，她一個人也寂寞的很。”

明誠有些內疚：“她身體還好嗎，前兩年我連工作都不穩定，實在是沒臉回去見她，現在偏偏又那麽忙。好在等這部劇殺青有些休息時間，我會去看她的。”

明樓安慰他：“你不用自責，姑媽的身體很好。現在我大姐也閑下來了，有時候還拉著她國內國外的跑，心境比從前平和不少。”

說完，似乎又沒什麽話題了，明誠想問問他的近況，又怕自己太過唐突，只能安靜的走著。

“你呢，在組裏還開心嗎，明臺沒欺負你吧？”

“當然沒有，大家都挺好的，明臺是組裏的活寶，有他在就不會無聊。你是不是對他過於嚴苛了，他其實挺懂事的。”明誠忍不住替明臺說話，這一個月的接觸，他自認為對明臺還是有一些了解的。

明樓笑著說：“就是你們個個拿他當寶，要不是我時常給他潑潑冷水，他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呢。”

原來如此，明誠不禁羨慕起明臺，有這樣一個處處為他著想的大哥：“你真是個好哥哥。”

明樓停下腳步，轉過來看著明誠。明誠迎上他的目光，似乎能在他的眼裏看到自己的倒影。

不遠處一群喧鬧的游客打破了略顯暧昧的氣氛，明誠羞澀的低下頭，手指搓著衣角。

“走吧。”明樓拍拍他的肩，話中帶著明顯的笑意。

明誠追上去，也不知哪來的勇氣，問他：“你明天早上就走了嗎？”

明樓又起了逗他的心思，問他：“怎麽，不希望我走？”

明誠輕輕的嗯了一聲，被遠處的歡笑聲蓋了過去，自以為沒人聽到。

明樓笑意加深，並不點破：“公司還有事，今天已經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了，後天還要飛一趟美國。明臺這小子，我原指望他能替我分憂，沒想到盡會給我惹麻煩。好在手底下人還算成器，不然我就是三頭六臂也不夠用了。”

明誠聽出他話中的疲憊，不由得勸他：“工作雖然重要，身體更加要緊，別累壞了。”

這過分親昵的話叫明樓的心十分熨帖，昨天通宵趕工作的疲累仿佛一下子都沒了，渾身都是力量。

“你自己也要註意，拍戲忙起來沒個白天黑夜的，我是知道的。”

本來還有些忐忑的明誠聽見這話，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，用力的點點頭。

一路走到酒店，明樓去前臺拿房卡，卻被告知洗手間出了問題正在檢修，又沒有空的套房了，只能請明樓等一會兒，看看能不能修好。

明樓不滿的皺眉，這種情況他從未遇到過。明誠在旁邊小心的提出建議：“不如先去我房裏坐一會兒？”

明樓自然答應，絲毫不見任何不滿，只跟前臺說修好了通知他。

明誠作為男二，難得獨自住了一間套房，寬敞又舒適。這樣的房間對他來說簡直算的上天堂，但是當明樓進來的那一刻，明誠還是有些尷尬，總覺得委屈了明樓。

明樓看到了墻角放著的電磁爐和鍋，好奇的問他：“你還自己做菜？”

明誠有些羞赧：“偶爾，總是吃盒飯也吃膩了。”

“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嘗嘗阿誠的手藝。”

“只要您別嫌棄就是了。”

怎麽會嫌棄。明樓坐下來，翻看著他的劇本，上頭用好些顏色的筆做了標記，還有自己寫的註解：“阿誠的字寫得好看，不像明臺，打小叫他練字，如今還是一□□爬。”

“您又埋汰他，我難道沒見過不成，比我寫得好多了。”明誠想起換下的衣服還泡在盆裏，打算去洗了，又舍不得明樓一個人坐在這裏。

明樓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境，便說：“你去忙吧，我看會兒劇本。”

明誠笑著給他跑了杯熱水：“不是什麽好茶葉，您將就著喝吧，我去把衣服洗了。”然後脫了外套，只剩下一件針織衫，底下是牛仔褲，因為人太瘦的緣故，松垮垮的掛在身上，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來。

明樓欣賞著他的背影，心思全然不在劇本上。這樣的相處，真有些老夫老妻的意味。

洗了兩件衣服，又毀了身上的針織衫，明誠無法再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找借口，分明都是因為外頭坐著的明樓。

聽到聲音，明樓擡起頭：“衣服濕了？快換了，怎麽這麽不小心，下午才下過水，一會兒記得吃藥。”剛才助理已經把感冒藥送過來了，並且帶來了消息，他的房間的洗手間還沒弄好，恐怕今天不能洗熱水澡了。助理提出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，明樓沒表示。

明誠撇嘴，打開衣櫃拿出了幹凈衣服，背對著明樓開始換衣服。裏面還穿了一件短袖T恤打底，勾勒出完美的腰線。明樓摸摸下巴，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一幕，鼻子癢癢的。

“前臺有消息了嗎？”

明樓有些為難的說：“今天修不好了，正好來了兩個旅游團，房間都住滿了。”

“要不就在我這裏湊活一下？”

“那就打擾了。”

誰也沒提明臺，連助理也被明樓刻意遺忘，就這樣決定了。

明誠明天上午也沒戲，然而明樓要趕時間，六點多就得從影視基地出發，於是打算早點休息。明樓從小小的行李箱裏拿出替換的衣服，進去洗澡。明誠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箱子，吞下藥片，心底升起了一絲希望。

等兩人都躺下來，房間裏出奇的安靜，空調發出些微的聲響，暖風不停的讓房間升溫。

明誠能夠感覺到隔著不遠傳過來的溫度，明明沒有接觸，卻好像更叫人難耐，半邊身子都燒起來似的。他把手搭在小腹上，狠狠地握著，才壓抑住想要去觸碰那人的欲望。

明樓翻了個身，面對著明誠，他習慣側睡。

明誠整個人緊張的不行，似乎快要僵硬了。

“很緊張？”明樓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，如果因為他讓阿誠一晚上難以入眠，恐怕不大好。

明誠盡量放松下來，卻也不敢面對著明樓，他們的距離太近了，仿佛他一轉身就能吻上對方的唇，多麽美妙的距離啊，然而他只能保持現在的姿勢。

“不是，只是有些不大習慣。”不知出於什麽目的，明誠還開起了玩笑，“明總，我們現在像不像在潛規則？”

“哦？潛規則可不止如此而已。”明樓滿含深意的一句話，讓氣氛又緊張了起來。

房間裏又安靜了許久，久到明誠以為明樓已經睡著了，又聽到他在自己耳邊噴氣似的說話。

“若是潛規則，你可接受？”

不過一句玩笑，明誠卻當真思量起來。若對方是明樓，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。然而他並不願意和明樓成為那種見不得人的關系，即便他十分迫切的想要接近明樓，也不會用這樣一種不堪的開始方式。

“非常抱歉，我拒絕。”

明誠回答的正義凜然，明樓在黑暗中無聲的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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